「夜講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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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週是敦南誠品最後一場夜講堂(能夠收束在蔣亞妮真好),敦南誠品至今是台北城市地圖上的一顆鎢絲燈泡,夜講堂對我而言則像夏天的演唱會,曾經在那裡告白、說謊、面對鼓舞與批評。在感受人生「第一次」的同時,也感到「第一次」的遠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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印象很深,夜講堂會場的藝術書區,長桌那裡永遠會坐著一個死不讓位的婦人,讀著毫不相干的書。我從沒注意過她讀的究竟是哪類別的文本,只是當坐在右後方的講者位置、面向長桌外的群眾時,婦人與讀者的表情對比總是有些滑稽、卻也冷靜抽離:背對著一群帶著想像與疑問前來的讀者,她事不干己、毫無關心。一場不願參加的聚會、難道就不能在場?或許城市本身就如這樣的婦人,而一段文化裡需要這樣的真。畢竟誰有義務保證要為文學讓位、要為包裝後的美學閃邊?
老婦這樣的釘子戶角色,也常使我感到自己書寫的匱乏:《裙長未及膝》的夜講堂,那年我剛滿十八歲。生命持續缺少一種堅持或憤怒,我花費多數時間在順服生活的毛,而非看清其花色的變化。我知道沒有什麼事情是永遠,卻花大多心力關注於變形,而非變形背後的前因後果。當年的夜講堂後,許多長桌後面的人走了過來、也有些別開頭遠去。我至今還未釐清那些人來去的緣由,只是不負責任地持續編寫著故事,想像著端坐的聽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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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何敦南誠品會消失、夜講堂會散場?它們又是在哪個確切時刻消亡的?消亡後黑了一角的台北又會是什麼樣貌。敦南誠品的消失,使台北失去一處能夠迷路並自說自話、各取所需的革命空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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儘管有些人感到不捨、有些人則驕傲自己曾經存在,世上沒有任何事物值得為了記憶讓位,也沒有場景能夠平行移動到另一個角落。
這週看角頭音樂紀錄片時瞥見一張在敦南前拍的照片,圖裡是角頭音樂草創時的「街頭音樂節」,當時所有還沒發跡的酷小孩都曾在那裡瘋狂歌唱。但後來的事有後來的街道,我們相遇在那裡、也於這樣的夜散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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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照片是去年夏天目青 @6.21_ 替我拍的(原圖被我擅自編輯過><)
半夜12:30的敦南,謝謝他替我留的紀念,我在這裡經歷了18歲與20歲的兩場重要談話、讀過多少本失眠夜的書)